九,古托先生,看来你的精神十分颓丧,总要看开些才好!”
原振侠也知道自己这种空泛的劝慰,是不会起什么作用的。但在古托未曾说出,他究竟有什么心事之前,他也只好这样说。
原振侠料不到,自己的话,竟然引起了古托的强烈反应。他陡然之间,现出咬牙切齿,恼恨之极的神情来,道:“颓丧?我岂止颓丧而已!我简直恨不得立刻死去!但是,在未曾明白这件事的真相之前,我死不瞑目,所以才苟延残喘地活着!”
古托的这几句话之中,表现了他对生命的极度厌恶。原振侠不禁心头乱跳,他想也未曾想到过,一个人对自己的生命,会如此厌恶,如此要把它提早结束!
看古托在讲这几句话时的神情,他双手紧握着,指节骨发白而发出格格的声响,令原振侠感到了一股极度的寒意,一时之间,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,他只好默默地驾着车。
一直等到快驶近市区,他一直感到车厢之中的气氛,沉重之极,令得他如果不设法去打破的话,他也会承受不起。
他吸了一口气,问:“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事?”
古托的喉间,发出了一阵怪异的“格格”声:“等到了你的医院,我会让你知道……这件事……我从来没有让任何人知道。”
原振侠在古托发颤的声音之中,听出了他的意思。他把手在古托的肩上,轻轻拍了一下,道:“我叫原振侠,你可以把我当作朋友!”
古托激动起来──看来他是一个十分热情的人,只是不知道有什么致命的痛苦在折磨着他,所以使他的外表看来,变得冷峻和怪异。
古托双手掩住了脸,发了一会颤,才道:“本来我也有不少朋友,但是自从……自从……发生了变化之后,我疏远了他们。唉,原,你准备听一个很长的故事!”
原振侠道:“不要紧,事实上,我在图书馆中一见到你,就觉得你不是普通人!”
古托苦涩地笑起来:“是太不普通了!”
在这之后,他们两人之间,又保持了沉默,但是气氛已和刚才完全不同。刚才他们几乎是陌生人,但是现在,凭着至诚的一番对话,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。
车子驶进了市区,由于是深夜,街道上看来仍然十分凄清。
等到车子驶进了医院的大门,停了下来,古托才道:“原,我不想任何别的人,参与你我之间的事!”
原振侠一口答应:“好,你腿上的伤势,我想我们都可以处理。你可以到我的办公室去,需要什么药物,请你告诉我,我叫人取来。”
在原振侠想来,古托本身是医生,对他自己的伤势如何,自然有深切的了解,需要怎样治疗,自然不必自己多出主意。
可是古托的回答,却出乎原振侠的意料之外,他道:“药物?不需要任何药物!”
原振侠一时之间,不明白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,古托也没有作进一步的解释。他们一起下了车,古托在行动之际,虽然有点步履不便,但是也不需扶持。原振侠看到他腿上,像是没有血再流出来。
原振侠一面和值班的医生护士打着招呼,一面带着古托向内走去,到了他的办公室之中,请古托坐下,把门关上。
古托望了原振侠一下:“你肯定不会有人来打扰?”
原振侠点头:“肯定!”
古托叹了一声:“我自己也不知道,为什么要对你这样信任。从现在起,我保证你所看到的情形,是超乎你知识范畴之外的!”
他一面说着,一面解下了扎在腿上的领带。
原振侠听得古托这样讲,心想他的伤处可能十分怪异。但不论是什么样的伤,都不会超过一个医生的知识范畴之外,古托的话,可能太夸张了!
他看着古托解下了领带。由于他的腿曾流血,血湿透了裤脚,也沁在绑在裤子外的领带上,所以领带上也染着血迹。
古托解开了领带之后,双手突然剧烈地发起抖来。然后,他深深吸了一口气,撩起了他左边的裤脚来。当他把裤脚撩过膝盖时,原振侠已经看到了那个伤口。
伤口在左腿的外侧,膝盖之上十公分处。
如果是一个普通人,或者是一个对血天生有恐惧感的人,看到了这样的一个伤口,自然会感到害怕。可是作为一个医生来说,这样的伤口,实在太普通了。
伤口是一个相当深的洞,深洞并不大,直径只有一公分。伤口附近的皮肉翻转着,鲜红色的肉,和着浓稠的、待凝结而未曾全部凝结的血,看起来,当然不会给人以舒服的感觉。
在伤口上,本来有一方纱布覆盖着。古托在撩起裤脚的时候,把纱布取了下来。
原振侠只看了一眼,就以极肯定的语气道:“你受了鎗伤,子弹取出来了没有?”
在医学院时,法医学是原振侠主修的科目之一,而且成绩优异。所以原振侠一看到古托腿上的伤口,立时可以肯定那是鎗弹所造成的。而且,他还立即可以联想到许多问题。
例如,他可以知道,子弹是从相当远的距离发射的,虽然造成了伤口,可是一定未伤及腿骨,因为古托还可以走动。原振侠也可以从伤口处看出来,射击古托的手鎗,口径不会太大,如果是点三八口径的手鎗,子弹射进肌肉时,所造成的伤口会更大得多。
这时,伤口附近,只有浓稠的血沁出来,所以原振侠又推断,子弹可能还在肌肉之中!
当原振侠这样说了之后,古托抬起头来:“你说这是鎗伤?”
原振侠道:“绝对肯定,子弹──”古托陡然一挥手,打断了原振侠的话头:“鎗伤!从任何方面来看,这伤口是子弹造成的。有经验的人,甚至可以肯定,那是点二五口径的小手鎗的结果!”
原振侠点头:“我同意这样的判断。”
古托声音嘶哑:“可是,我一辈子没有见过手鎗,也从来没有人向我射击过!”
原振侠怔了一怔,一时之间,他不知道古托这样说是什么意思。没有人向他射击过,那么他腿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?这一定是鎗弹所造成的伤口,不可能是别的利器。
所以,当古托否认那是鎗伤之际,原振侠除了勉强地干笑了几声之外,无法作出别的反应。古托有点凄惨地笑了起来:“你不相信,是不是?那么,再请你看看,我是什么时候受伤的?”
原振侠用一柄钳子,钳了一小团棉花,先蘸了酒精,再用这团棉花,在伤口附近,轻轻按了几下,道:“大约在四到五小时之前。”
古托干涩地笑了一下:“是在你见我流血的那时候?”
原振侠“唔”地一声:“差不多。”
古托长叹了一声,神情又变得极度愤懑和绝望:“如果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