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、旷野谁邀战,拳掌见功夫
段誉自是欣然应好,当下两人一番斗酒,惊动满楼客人之类的暂且不提,待得两人兴尽,段誉心里在燕子坞那点的不痛快已经随酒而去,整个人也显得颇有些意兴风发。乔峰付了账,携了段誉的手对知非道人说道:“咱们走吧!”
三人下得楼来,那乔峰越走越快,出城后更迈开大步,顺着大路疾趋而前,段誉提一口气,和他并肩而行,他虽不会武功,但内力弃沛之极,这般快步疾走,却也丝毫不感心跳气喘。至于知非道人自是稳稳的跟两人并行。乔峰对段誉和知非道人微微一笑,道:“好,咱们比比脚力。”当即发足疾行。
段誉有凌波微步,自不必说,虽然刚开始丢了个丑,但很快便调整了过来,至于知非道人,施展金雁功,并不落后于二人。只听得风声呼呼,道旁树木纷纷从身边倒退而过。乔峰见段誉身形潇洒,犹如庭除闲步一般,步伐中浑没半分霸气,知非道人步履飘摇,颇有道气,心下暗暗佩服。
不多时,在一处荒野停了下来,乔峰道:“段兄内力浑厚,道长轻功不俗,能与两位结识,也是乔峰的荣幸。却不知段兄,你到江南来有何贵干?道长方才未说之事,又是何事?”毕竟因为马大元疑似死在慕容家,这姑苏地界也算成为了江湖的焦点。在丐帮将有大行动的时候突然出现了这么两个高手,为丐帮计,由不得他不问清来意。
段誉自不用说,自然把自己来这里的前因后果一一讲了出来,长话短说,却也并无隐瞒,对自己种种倒霉的丑事,也不文饰遮掩。至于知非道人,则只是稽首道:“福生无量天尊,贫道久闻乔兄大名,想要结识一番罢了。不过此刻,却是想要和乔兄印证下功夫,如蒙不拒,不胜感激。”
乔峰听后,对知非道人说道:“道长相邀,乔峰如何敢拒绝?道长请了。”
旷野云低,芜草杂生。
垂眸的道士羽衣飘飘,恍若真仙临世;散发的汉子静静伫立,像是山岳般沉稳。大风骤起,吹动着两人衣衫猎猎作响。
目光交接的刹那,两条人影同时动了。既然说了是切磋一场,自然不会上来便是全力以赴,雷霆万钧。知非道人手腕翻动,斜斜劈出一掌,印向乔峰面门。另一只手向下格挡,抵住乔峰的一记侧踢。随即接力跃起,落向乔峰身后,双掌做劳燕分飞,袭向乔峰两肋。
好个乔峰!只见他不慌不忙,身子向前一步,便已躲开知非道人的袭击,接着身形急转,一招黑虎掏心,击向知非道人心口。功夫到了他二人这班境界,已不在拘泥于成型的招式,举手投足间,已经可见微妙。
知非道人不闪不避,待的拳头临身,胸腹内缩半寸避过,并指做剑,划向乔峰肩头。然而乔峰一拳落空,拳头却不收回,又是一道拳劲吐出,同时身子前倾,将将避开来袭的指力。
感觉到乔峰的第二重拳劲,知非道人心道不好,此时闪避不及,当下收腹弯腰,活似一只大虾般,勉强让过。饶是如此,也是被拳劲推了个踉跄。
一番试探结束,两人心里都有了数。乔峰固然占了上风,心里却知对方并不弱于自己,是自己所遇到的最强的对手,自不敢掉以轻心。当下大步迈出,左手一划,右手呼的一掌,正是降龙十八掌的一招“亢龙有悔”。知非道人右掌迅捷无伦的迎了上去,拍的一声响,双掌相交,两人各退了一步。
知非道人只觉乔峰掌力至刚至强,偏偏又蕴藏着几分回转的劲道,似乎随时都能再度爆发出更猛烈的力道,笑道:“好一个亢龙有悔,盈不可久,乔兄这一掌真真厉害。”说话间,乔峰跟着右掌击将过来:“道长过奖,再看看这一招。”知非道人又出左掌与之相交。两人身子一晃,知非道人但觉全身气血都是晃了一晃,当即疾退两步,身子陡旋转半圈,化去乔峰的掌力。猛地回转身子,回头望月式,接下了乔峰纵身跃起,居高临下劈来的一掌。
乔峰借力再度跃起,于空中翻了个身子,又是一掌见龙在田,携着猛恶掌风向着知非道人扑来。知非道人吐气开声,大喝道:“来得好!双掌翻飞,气聚全身,一招履霜冰至迎上,双掌一触即分,却是平分秋色。
然而乔峰出掌更无停歇,抬手间又是一招时乘六龙打出,卷起碎草泥沙,化作一条狰狞巨龙,张牙舞爪向着知非道人扑去。知非道人自然知道那不过是乔峰掌力气劲所带起的,他掌心翻动,精气神相合,相比于乔峰的掌力化龙,他这一掌并没有什么异像,俄顷掌力相接,只闻得一声爆鸣,便又相互抵消。
乔峰更不迟疑,双掌舞动间,将那降龙十八掌一一施展,霎时间百草摧折,尘土飞扬。一道道龙影环绕知非道人左右,知非道人将三花聚顶掌全力施展,无论乔峰攻得多么猛烈,他都一一拦下,降龙十八掌力进不了他周身三尺之地。
虽是如此,乔峰给他的压力确是越来越大,毕竟他在拳脚功夫上的造诣远远赶不上乔峰,更何况乔峰向来是越战越勇,越打越是痛快,忍不住大声呼喝,力道越是凶猛。到得后来,两人交手越来越快,尘沙草屑飞扬,掩住了两人身形。
猛闻得“砰”的一声巨响,交手的两人做劳燕分飞,相视大笑。都觉收获不小。只是乔峰面色如常,知非道人却是面色有些苍白,数息后才缓过劲来。
两人分开站定,乔峰道:“道长果然好身手!我见道长身负长剑,想来剑上功夫更是了不得。不知乔某是否有幸见识一下?”
知非道人道:“乔兄过誉了。若是一年之前,乔兄要看贫道剑术,自是无碍,如今却是不太方便。”见乔峰脸上有些不快,知他是误会了,便又解释道:“贫道最近正在自悟一门剑术法门,功成之前,一身剑道修为差强人意。若只是一般对手,出剑自是无妨,但对于乔兄,贫道可就当真不敢献丑了。”
乔峰一笑,也不勉强,说道:“竟有此事?在下倒是未曾听闻。不知道长功成之后可否让乔峰见识一下?”。
知非道人也是微笑:“乔兄不怪便好。他日功成,定不会叫乔兄失望。此番结识乔兄,不枉此行。此刻已然尽兴,自当归去。贫道这便便告辞了。乔兄,段公子,且自珍重,后会有期。”
话说完,不待乔峰和段誉说话,他便稽首一礼,身形晃动间,便如云中大雁,三五个起落便消失在乔峰二人的视线中。
目送知非道人离去,乔峰心中赞叹,却又回过目光对段誉道:“我今日与段兄一见如故,咱们结为金兰兄弟如何?”
…………
章十一、再逢段公子,单刀会慕容
辞别了乔峰段誉,知非道人沿着道路慢慢行着。他虽然乐意和乔峰多交流些武学,然而却着实害怕乔峰会拉着他义结金兰什么的。毕竟,他骨子里是害怕麻烦的,尤其是,未来尚不知是敌是友,所以,索性便逃了吧。
只是他有些不太识路,已经迷失了方向,索性便由着感觉,信步向前。
一路上好花燃手,绿柳成荫。江南好风光,那是怎么也看不够的。兴致来了,看看左右无人,他又来了诗兴。这回唱的却不是自己写的,唱的是高骈的《山亭夏日》“绿树浓阴夏日长,楼台倒影入池塘。水晶帘动微风起,满架蔷薇一院香。”
虽不应景,他也自得其乐。正自我陶醉着,忽而天边云暗,大雨将至。果真是“六月的天,孩童的脸”。
看看四周并无避雨之处,知非道人也不慌忙。饶有兴致的折下些许垂柳枝条,手指灵活的跳跃着,勉强编成了个斗笠模样,戴在头上。以他现在的能为,真气外放滴雨不沾固然不是难事,然而他更喜欢这般的意趣。
果然,斗笠方才戴上,大雨便倾盆而至。顶着还带着新鲜柳叶的斗笠,又唱到:“……竹杖芒鞋轻胜马,谁怕,一蓑烟雨任平生”唱到此处,忽道:“噫,可惜竹杖芒鞋,我都没有。”
走了约莫一刻钟,他一身衣衫已然被大雨沾湿,视线里却见着了一座辗坊,暴雨里十来匹马正拴在碾坊前的柱子上。知非道人心道:“可算是有个避雨的地方了。”三步两步便来到了辗坊外。
然而眼前所见,却让他吃了一惊。却是段誉正好被一个西夏武士牢牢扭住,横过右臂,奋力压向他胸口,欲要压断他肋骨,又或逼得他难以呼吸,窒息而死。心念一动,方才想起了这是段誉救出王语嫣后在碾坊的遭遇。目光流连,果然有几具西夏人的尸体横陈,然而让他出离了愤怒的是那穿着农家衣衫的一男一女两具尸体。不用说,这便是碾坊的主人,被西夏武士害死与此。
然而不待知非道人有什么举动,那个制住段誉的武士已经出声:“谁!”
这人反应不可谓不快,在喝问出声的同时,他已顺手制住了段誉的穴道,顺手抄起一口朴刀,面向知非道人:“你是哪家的道士?”
“慕容复吗,你和段誉的事和我无干,但你既然真的入了西夏一品堂,那么我自然要做些什么。尤其是,这两个村人真切的死在西夏人手中,这账自然要算到你头上,我若不作为,他们如何瞑目?”这么想着,他开口问道:“你是西夏人?”
慕容复道:“是有怎样?”
“不怎样。”知非道人语气有些生冷:“我是汉人。”抬手拾起了一口兵刃指了指:“入我汉家之地,杀我汉家百姓,我既然见了,断无袖手之理。你便纳命来吧。”
话是这么说,心里未尝没有觉得自己若是早些到来,尚可免除这场悲剧的懊恼自责。话音未落,手中的朴刀已经力劈华山,匹练似的刀光向着慕容复劈了过去。
慕容复见他这刀光来的猛恶,不敢硬接,身形微侧,避将过去。回手单刀圈住你知非道人,东砍一刀,西劈一刀,回转而削又是一刀。转瞬间,已是接连变换好几路刀法。知非道人却只是冷笑一声:“博而不精,你若只有这般本事,还是留在这里吧。
他手中刀光如练,也不理阁楼上王语嫣的出声指点。知非道人虽然没学过刀法,但是一通百通,慕容复虽然与乔峰齐名,真本事可就比乔峰差的太远,数招过后,知非道人已经占据上风。
又过了几招,慕容复已是牢牢处于下风,渐渐地连脱身也是麻烦,他手中连连变招,时而刀法时而剑法,练练换了不下数百套武功,但对于他的劣势并无改变。
猛可里,知非道人一声大喝:“撒手!”慕容复手中单刀已被知非道人挑落。露出了空门。知非道人正待补上一刀留下他,一刀斩下,却被慕容复反手一拨,刀刃竟向着知非道人胸口斩过来。原来危急关头,慕容复再顾不得隐藏身份,施展家传绝学斗转星移,出其不意地拨回了知非道人手中长刀。
乘着这出其不意换来的空档,慕容复已经合身向外扑去。知非道人一个不查,竟被他冲了出去,夺马而逃。
见慕容复逃走,知非道人也不去追赶,顺手解了段誉身上的穴道,从西夏人身上摸出一个瓷瓶,嗅了嗅,恶臭扑鼻。知道是悲酥清风的解药,当下交给段誉去给王语嫣解毒,他自己则为那一双糟了无妄之灾的碾坊主人整理尸身。
少倾,段誉便扶着王语嫣慢慢走了下来,谢过知非道人。
望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,知非道人道:“咱们便先在这里歇息会儿,待得雨停了再让他们入土为安。”
段誉二人自无异议,几人坐下后,知非道人望着段誉笑道:“段公子,似乎贫道每次见到你,你的处境都不是太好啊?有功夫不妨找个道观佛寺多上几炷香,求求神佛庇佑,也是去去晦气。”
段誉一脸苦笑:“道长就莫要打趣在下了。”
“好吧,好吧。”知非道人见好就收,又对王语嫣道:“王姑娘不在家里待着,怎么也到了这里?外面风雨交替,风波险恶,比不得你家中安稳,可有的苦头吃呢。”
“我是出来找我表哥的。”王语嫣很认真的说道:“我很久没见到表哥了。”
无视段誉听到这话的郁闷,知非道人道:“好吧,江湖并不太平,王姑娘多小心些。”毕竟交浅忌言深,有些话,他说来并不合适。回过头,又看向段誉:“段公子不是和乔帮主一起的吗,这才短短半日功夫,到底发生了何事,竟然使段公子狼狈至此?”
知非道人自然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,这么问只是挑个话头,免得都沉默,气氛未免尴尬。段誉便将他们分别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细细讲来。听到此处,知非道人仍然忍不住为乔峰的命途多舛大是感慨。
闲聊一会儿,雨已经停了。知非道人用单刀挖了坑,和段誉一起将遭了无妄之灾的两个村民葬下,至于那些西夏人的尸体,只在碾房里放了一把火,至于其他的,自是不管了。
忙活完这些,王语嫣忽然道“丐帮的众位英雄好汉都中了这么‘悲酥清风’之毒,倘若我表哥在这里,便能将解药拿去给他们嗅上几嗅。再说,阿朱、阿碧只怕也已失陷于敌手……”
段誉跳起身来,大声道:“正是!阿朱、阿碧两位姑娘有难,咱们须当即速前去,设法相救。道长,你武艺高强,便同我们去救人一救可好?”
知非道人自不会拒绝,当下三人乘着西夏人系在树上的马,三人并辔而行。